szymborska29

溫煦的陽光透過樹梢灑落地面，在石子路上形成一圈圈光點，蹦蹦跳跳地，小女孩在光影間穿梭，老婦一手拉著菜籃車，一手拿著洋傘，時間靜謐地流動，在我們的小鎮。

一二三…，我專心地數著步伐，您牽著我的手，一起去市場裡買菜。那時節香火鼎盛的朝天宮旁還是老舊的市集，您總是一攤攤和小販打招呼閒聊，我不耐地吵著：「阿嬤──阿嬤──。」要糖葫蘆要甜不辣要豬血糕，還要玩雜貨店裡抽抽樂的遊戲，而您總不讓我失望，一手握著您溫暖厚實的手，一手拿著零嘴小吃，這是童年記憶裡，最滿足的時刻。
寒暑假是我們相聚的時光，記憶中您總是在廚房裡張羅著各種點心，過年時節尤其如此。蘿蔔糕是年節的重頭戲，得要用院子裡的大灶耗費一天的時間，煮上一大鍋。我和弟弟總被吩咐在院子裡守著火，火苗在風裡啪茲啪茲地歌唱著，我們也唱，唱您教的一首首兒歌。唱著唱著兒歌變成了喪曲，我們披上亞麻色的衣裳送您，童年也就過完了。

您走後這些年家裡幾經變動，最難堪的大概還是兄弟間的恩怨，逐漸演變成手足間互不往來。而小蘿蔔頭們一一上了大學，最小的弟弟也都在唸高中了，各自在自己的跑道上或許踟躕或許蹣跚地行走著。有的時候我也想停一停，然而一回首，已經沒有您的身影，更沒有一雙溫暖厚實的手，能牽著我向前了。
春末照例和家人去廟裡給您上香，向您說說現在的境況，世界變得很快，糖廠旁的老家庭園裡早已不再花木扶疏，小池塘裡也沒有游魚，附近蓋起了新又大的超市，連廟旁的小路都已開成又寬又大的馬路。今年阿公整理房子，已找過幾個買家，有合適的價錢或許就要賣了。

從塔裡出來，庭院裡一個阿嬤正給小女孩紮辮子，小女孩哇哇地叫著。我彷彿看見那年夏天，您替我梳頭，您總是將我的辮子紮的緊到不能再緊，我皺著眉哇哇地抗議，而窗外蟬聲唧唧，總是陽光大好的午后。

微風吹過，時光仍靜靜地流動。我輕輕地闔上記憶之盒，您的微笑、您的雙手，還有那屬於我們的小鎮時光，或許就留在那兒，永恆地保存下來。